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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周四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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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周四雙更

聽見一旁的侍女說祝隱洲過會兒會坐在自己身邊時, 沈晗霜微不可查地眉梢輕蹙。

這個安排……

並不合適。

垂眸看著自己那張桌案上的一應布置,沈晗霜一時有些疑惑。

她的確會對吃食有些偏好,自幼與沈晗霜一起長大的春葉便很清楚。

在家裏時, 春葉每日都會和其他侍女一起安排好這些。無需沈晗霜提出來,送到她面前的便都是合她心意的。

是以成婚後, 沈晗霜雖也會考慮祝隱洲的喜惡,卻不會有意委屈自己去遷就他。

和祝隱洲一起在明溪院裏用飯時, 桌上不只會有沈晗霜讓人準備的合祝隱洲口味的菜肴, 也會有她自己喜歡吃的。

但在外參與宴席時, 沈晗霜會客隨主便,不會特意挑剔什麽。若沒有喜歡的,便少吃兩口,等回家再用些就是了, 不至於專門換什麽菜肴。

不知祝隱洲是何時得知或是記住了她的喜好。

沈晗霜斂下心神,神色不變地落座。

每人的位置都已經提前安排好,她眼下也無法臨時換去別處。只是這個位置離皇後實在太近,也太過顯眼了些。

不多時, 沈晗霜便註意到,原本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起閑談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散開,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沈晗霜以為是皇後來了,正欲起身行禮迎接, 卻見從人後走出來的是一位有些陌生的姑娘。

但一眼便能看出, 她應就是傳言中病重的那幾人之一。因她神色蒼白,面頰凹陷, 目光也有些渙散無神, 周身的病態十分明顯,全不似十幾歲的妙齡少女。

而隨著她一同現身的, 便應是另外兩位染病的姑娘。她們三人都是被人攙扶著來的,想必是太過虛弱的緣故。

只是不知,她們既然已經病得如此嚴重了,為何還會來參加今日的賞楓宴。

沈晗霜不曾聽說她們的病會傳人,但在場的其他人明顯都有意避著她們三個。

此事越發顯得古怪了。

沈晗霜正欲收回自己的目光,卻不期然遠遠地與其中看起來病得最嚴重的那位對上了眼神。

只一眼,沈晗霜便不由得心下生疑——

不知為何,那位姑娘看見她時竟神色驚惶,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也霎時唯恐躲避不及。

竟像是很害怕她似的。

緊隨其後的兩人看見已經落座的沈晗霜後也面色緊張,難掩慌亂。

但沈晗霜仔細回憶了一遍,自己與她們之間並無過節,甚至應不曾有過什麽來往才對。

她們為何會莫名其妙地怕她?

沈晗霜還從未見過誰在看到自己後露出過那般恐慌驚懼的神情,似是將她視作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直到那三人被侍女帶著走到了她們的位置落座,沈晗霜心底的疑慮都不曾消散。

而不知是否因為沈晗霜的位置實在太過顯眼,很快,便有一人徑直朝著她走去。

在場許多人的目光都朝沈晗霜這邊看了過來。

明老夫人和沈晗霜的兩位伯母都面色如常,但坐在明老夫人身邊的明姝雪卻是眉頭緊皺。

來之前她本是想一直陪在姐姐身邊的,卻不曾想皇後將沈晗霜的位置安排得那般靠前,離她和祖母有些遠。

若不是還記著在場的都是朝中大臣的家眷,此處還是皇後辦的賞楓宴,明姝雪已經立即起身朝姐姐那邊去了。但眼下,她只能暫時按捺著,時時關註姐姐那邊的狀況。

在眾人有意無意的打量下,一身素雅裙衫的陳蘭霜甫一在沈晗霜的桌案前停下,便對著沈晗霜俯首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還不待沈晗霜有何反應,陳蘭霜便垂著首,語氣柔婉而和順地先開了口:“沈姑娘,從前種種均是我對不住你,還望你不要怪罪。”

見狀,或遠或近的人這會兒都不約而同地看著這一處。無人知曉陳蘭霜為何會忽然來這麽一出,卻又都想看看沈晗霜會作何反應。

沈晗霜也看不懂陳蘭霜這做法,蹙眉回道:“你我之間沒有行此大禮的必要。”

幾月之前,陳蘭霜按輩分是她和祝隱洲的長輩,按身份是太子妃,是沈晗霜見了她需要行禮。

但如今,前太子祝清已死,她們也都以各自的方式和之前的夫君分開了。於公於私,陳蘭霜都不需要對沈晗霜行跪禮。

可陳蘭霜不僅並未起身,還柔聲繼續說道:“若沈姑娘不肯原諒我,我可以長跪於此,直到你願意為止。”

沈晗霜心裏一沈。

陳蘭霜這是想在眾人面前將她架起來不成?

陳蘭霜話裏說著是為了從前她對不住沈晗霜的種種而如此,卻又不言明究竟是因為她於何時做下的何事,才會想要讓沈晗霜原諒她。

但沈晗霜怎麽可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原諒某件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什麽陷阱?

沈晗霜雖曾因為旁人的誤導而誤解過祝隱洲與陳蘭霜之間的關系,卻不曾因此而怪罪到陳蘭霜身上。她至多只是一直以為祝隱洲想要的妻子另有其人而已。

在長安時,沈晗霜與陳蘭霜很少碰面,即便同時出現在某處,兩人也都相安無事,不曾起過任何爭執。

而到了洛陽後,雖然李荷月跟陳蘭霜曾明裏暗裏地貶低與輕視過沈晗霜和明姝雪,但那也都是口舌之爭。

起碼在沈晗霜的印象中,她和陳蘭霜有關聯的這幾件事,都用不著陳蘭霜跪著來向自己尋求原諒。

而若當真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嚴重到需要跪求原諒的事情,沈晗霜便更不能就這麽不清不楚地承了陳蘭霜的跪禮。

是以陳蘭霜的話音剛落,沈晗霜便平靜道:“我並不知道你需要我原諒何事,但若你執意要長跪於此,這與我無關。”

聞言,陳蘭霜仍然俯首於地。

不再言語,也並未起身,似是當真打算一直跪著。

見狀,沈晗霜忽而想起了昨日聽見的那幾名侍女議論的話——

昨日陳蘭霜被皇後罰跪在鳳寧宮外,難道與自己有關?

除了皇後之外,沈晗霜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讓從不低頭的陳蘭霜在這麽多人面前做這種事。

但無論如何,沈晗霜都不會因為被陳蘭霜的言行架起來便由她牽著鼻子走。

沈晗霜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理會仍跪在不遠處的陳蘭霜。

在場的人也都逐漸收回了目光,不再刻意明顯地朝沈晗霜和陳蘭霜這邊張望。

但眾人心思各異。

祝隱洲和祝尋到的時候,陳蘭霜仍然跪在沈晗霜的桌案前。

在場的人陸續起身朝祝隱洲和祝尋行了禮。

祝隱洲目不斜視,徑直朝著沈晗霜走去。祝尋便出聲讓眾人免禮。

看見跪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陳蘭霜時,祝尋有些意外,但他並未多問什麽。

祝尋很清楚,嫂嫂不是會刁難人的性子。陳蘭霜跪在此處自有她自己的道理,祝尋與她之間並無交情,自然不會插手。

沈晗霜也起身向祝隱洲和祝尋福了福身。

祝隱洲在她面前站定,溫聲道:“不必多禮。”

無論多少次看見沈晗霜在自己面前禮數周到地只將他看作是太子,祝隱洲心底都會有些失落。

沈晗霜越有禮有節,便越代表著,在她看來,兩人間沒有任何別的關系。

祝尋悄悄覷了一眼兄長的神色,隨即神色輕松地同沈晗霜說了幾句話,才去了對面自己的位置落座。

祝隱洲的桌案被布置在沈晗霜的旁邊,他神色冷淡地繞過陳蘭霜,在沈晗霜身旁坐下。

而此時,沈晗霜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她為何會覺得自己的位置有些不對。

祝隱洲的位置在沈晗霜的右手邊,二皇子祝尋在她正對面。而本朝以右為尊,按理來說,上首的皇後右手邊這個位置本該是太子的。

眼下卻是她坐著。

沈晗霜自覺不妥,正欲起身和祝隱洲換位置,卻聽見有內侍高聲通報,皇後已經到了。

眾人俱整理好衣冠,垂首朝緩緩走來的皇後行禮。

皇後還未走近上首,便已溫聲道:“今日只是閑話家常罷了,無需多禮,都平身吧。”

在場的人依言照做。

除了陳蘭霜。

如此一來,一直跪在沈晗霜的桌案前的陳蘭霜便尤為顯眼。

緩步從陳蘭霜身後經過時,皇後有些疑惑道:“昨日便在本宮那裏跪了一場,今日怎麽又跪上了?”

“起來吧,別跪壞了膝蓋。”

一直沈默不語的陳蘭霜這才柔聲回道:“謝娘娘體恤。”

待皇後在上首落座後,陳蘭霜才由長久保持的跪姿站起身來,轉而朝皇後為她安排的位置走去。

任誰都看得出,和來時一樣,陳蘭霜的腳步不似平常那般平穩。即便神色再平靜如常,她的步伐也有些不自然。

顯然是因為跪得太久。

陳蘭霜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看著自己,但她仍然面容鎮定地維持著名門貴女的儀態,盡己所能地穩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皇後因為陳蘭霜與李荷月多次言語針對沈晗霜而懲罰她,想要在人前折斷她的脊背,羞辱她的顏面。但陳蘭霜只能恭恭敬敬地受著。

只因要為沈晗霜出氣的人是皇後,是她無力反抗的人。

在聽聞皇後特意命人去將她請來行宮,以陳相嫡女的身份代表陳府隨皇後參與今年的秋祈時,陳蘭霜以為皇後會是自己能夠爭取與把握的一道助力。

卻不曾想,皇後將她叫來,只是為了懲罰她,羞辱她,讓人人都能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的卑微醜態。

昨日罰她在鳳寧宮外跪至黎明,讓經過的人都能看見,不曾經過的人也能聽說。

而今日,更是讓她跪到沈晗霜面前去,求她原諒自己。

俯首跪在眾人面前時,陳蘭霜並非感覺不到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異樣眼光,也不是猜不出祝隱洲繞開自己時會是何種漠然的神色。

但她無力更改任何事情。

皇後一句重話都不曾對陳蘭霜說過,卻讓陳蘭霜在所有人面前顏面盡失,徒剩一個相府嫡女的空殼子。

將她踩進汙泥裏的人是尊貴的皇後,而陳蘭霜只能像接受賞賜一樣恭順地應下。

因為她手中沒有權柄,也無人可依靠。

可偏偏,同樣出身相府的沈晗霜什麽都有。

陳蘭霜長睫微垂,掩下紛亂的心緒。

聽了皇後與陳蘭霜之間的對話,沈晗霜便也確認了,的確是皇後讓陳蘭霜來跪在自己面前,向她求所謂的原諒。

可她不明白皇後如此做的用意。

這不僅讓陳蘭霜顏面盡失,也將沈晗霜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無論她如何說,如何做,都有可能會受人指摘。

或許會有不少不明內情的人以為,皇後此舉是為了給沈晗霜出頭,讓她解氣。恐怕還會有人覺得這於沈晗霜來說是莫大的榮耀與體面。

可沈晗霜沒有覺出絲毫的快意來,只覺得自己莫名成了局中人,承了什麽她自己都不明晰的因果。

但皇後是國母,她做下的決定,若她不願解釋,除了皇帝以外,無人有身份與資格去追問或質疑。

沈晗霜便也只能暫時掩下心底的種種猜測。

皇後落座後,今日的賞楓宴便終於開始了。

從皇後及她身邊的幾個位置望出去,輕易便能看見對面連綿起伏的楓林,如一片被秋意點燃的山火,映得山間的風與雲都染上了霞色。

但沈晗霜此時根本無心賞楓。

宴席開始後,循例,皇後便會陸續給隨行來洛陽的命婦和貴女們賜下賞賜。一般來說,順序會按照家中男子的官職來排,官位更高的,不僅會先受到皇後的賞賜,得到的賞賜也會更加珍貴。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今日皇後第一個賞賜的人,並非任何一位朝臣的家眷,而是出身商籍的明老夫人。

被皇後身邊的嬤嬤高聲喚出身份與姓名後,明老夫人心底雖也有些意外,但她面上不顯,緩步走到了皇後面前不遠處的位置,恭敬地領受了皇後賜下的花觚。

在場的都是多少曾見過一些世面的人,但見皇後將以珍品寶石鑲嵌而成的花觚賜給明家老夫人時,還是忍不住心下驚嘆。

皇後竟如此看重明家。

不僅將本無資格參與秋祈的明家人請來了行宮,一人安排了一處院子,還頭一個便賞賜了明家老夫人,一出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石花觚。

“前段時日,洛陽商會向朝中捐納銀錢時,明家出力不少。本宮與陛下都希望明家能成為所有商人的典範,奉公守法,利國利民。”

皇後語氣親和地同明老夫人說道:“當然,最重要的是,希望老夫人能身體康健,無病無憂。”

“謝娘娘恩典,明家定會恪守律法,多行益事。”明老夫人滴水不漏道。

沈晗霜的神色間並無異樣,但她心間的弦已經繃緊。

皇後此舉,無疑是將經商的明家推到了眾人面前來。

在明老夫人之後接受賞賜的,是沈晗霜的兩位伯母。她們代表著沈府,的確夠格排在眾命婦之前。

可沈晗霜的心很快便高懸不下——

皇後竟緊接著就命人喚了明姝雪上前來。

無論怎麽排,明姝雪都不該如此靠前。

若老夫人得皇後看重還能說是因為富可敵國的明家給朝廷捐了一大筆錢,那明姝雪這個小輩此時上前就過於引人註目了。

好在,明姝雪從自己的桌案後走出來,一直到行至皇後面前時都不曾出過任何差錯,一舉一動都合乎禮儀規矩。

皇後並未讓身旁的嬤嬤給明姝雪賜下什麽物件,而是將明姝雪叫得更近了些,隨即從自己發間摘下一對並蒂蓮的金釵,面帶笑意地親手為明姝雪戴上。

明姝雪剛行完謝禮,皇後便又繼續道:“和你姐姐一樣,是個好姑娘。本宮一看見你,便格外喜歡。”

“今後,你便是‘靈安縣主’,可好?”

聞言,宴上的眾人噤若寒蟬,沈晗霜放在桌案下的手也不自覺攥緊。

皇後將自己鬢間的發釵賜給明姝雪還不夠,竟還想封明姝雪為縣主。

歷朝歷代,只有皇族女子才能被封為縣主。從沒有將商籍女封為縣主的先例。

明姝雪纖指發緊,卻心神鎮定地穩聲回道:“娘娘,民女擔不起……”

“本宮封你為縣主,不是為了讓你擔什麽責任,”皇後慈和地打斷明姝雪的話,“只是覺得‘靈安’這兩個字很襯你。”

“你是覺得這個封號不好,不喜歡?”皇後笑著問道。

明姝雪覺得自己分明從皇後這帶著笑意的話裏聽出了萬鈞重量。

見她沈默不語,皇後輕聲追問道:“喜歡嗎?”

事已至此,明姝雪只得俯首行了跪禮,恭聲道:“謝娘娘恩典。”

“好孩子。”見狀,皇後擡手輕輕揉了揉明姝雪柔順的烏發。

“回去吧,席上的魚羹味道不錯,趁熱多用一些。”

“是。”

明姝雪壓下心底的種種猜測,面色沈靜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晗霜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間那根弦越繃越緊。

與其說是皇後對明家的擡舉,沈晗霜已經越來越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了。

沈晗霜的外祖母、伯母和表妹都已經被皇後喚去接了賞賜,旁人都以為接下來便應該是沈晗霜了。

但後面一連幾人,都是其他官員的家眷,沈晗霜的名字一直不曾被皇後身邊的嬤嬤念起。

沈晗霜心裏一頓,不由得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一旁的祝隱洲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他以長指無聲點了點桌面,示意沈晗霜看向那道清蒸蟹。

已經過了沈晗霜平日裏用膳的時辰,她應早已餓了,只是分不出心神來。

瞥見祝隱洲的小動作,沈晗霜側首朝他望了一眼,有些無奈。

都什麽時候了,她哪裏還有心思吃什麽螃蟹。

祝隱洲朝她遞了個寬慰的眼神。

沈晗霜並不知道祝隱洲清楚多少皇後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否打算做什麽,但看見祝隱洲眼底的沈靜與柔和,沈晗霜的心莫名安定了許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無論皇後是否想對明家做什麽,總會有應對的辦法。況且到時爺爺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早已腹中饑餓的沈晗霜這才執起玉箸,開始品嘗自己眼前的菜肴。

賞楓宴上的賞賜是皇室對官員家眷的照拂,每個被喚到姓名的人都要去皇後面前接下賞賜並謝恩。

但到了那三個患病的貴女時,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們已經沒了平日裏大家閨秀的端莊模樣,反而每人都格外戰戰兢兢,神色緊張。

走近時,她們甚至都不敢擡頭,只一直垂首盯著地面。謝恩時也聲音發顫,似是很艱難才能把那幾個字說完。

皇後似是一無所覺,溫聲問第三人:“病得如何了?可有好些?”

“回娘娘,臣女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本宮已經命人重金懸賞,為你們尋名醫來診病。既然隨本宮來了洛陽,本宮也定會將你們安然無恙地帶回去。”

“謝娘娘掛懷。”

待宴席上的女眷的名字都被念過了一遍之後,皇後身邊的嬤嬤叫到了陳蘭霜。

起身去謝恩時,她仍是往常那副落落大方的模樣。

跪便跪了,她不會一蹶不振。

皇後仍然不曾對陳蘭霜說任何重話:“祝清雖是你的夫君,但你在鎮壓叛黨一事中與太子裏應外合,立了大功,也算是早已與他割席。正是花一般的年紀,便不必為他守著了。”

“你可以讓陳相為你再選一段好姻緣,別因為逆賊耽誤了大好年華。”

或許在旁人眼裏,皇後這是出面替陳蘭霜撇清了她與逆賊祝清之間的關系,讓她不必被祝清牽連。

但陳蘭霜立時便明白,皇後此舉看似是為了她好,但其實讓她今後的路更加艱難。

因為在此之前,陳蘭霜也曾參與扳倒祝清一事並無多少人知曉。可皇後在人前挑破了她曾背叛過自己的夫君一事。

即便是沒有謀逆之心的人,也不會想冒著風險娶一個曾經背叛過夫君的女子。

皇後已經斷絕了陳蘭霜另擇婚事的後路。

同為女子,皇後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被逼到如此地步,陳蘭霜終是忍不住,擡頭直視皇後的眼睛。

卻只看見溫和如水的笑意與慈藹。

為了沈晗霜,皇後竟對她心狠至此嗎?

僅因為她曾攛掇著李荷月去試探沈晗霜對祝隱洲的態度,便要將她能走的路都截斷嗎?

無論心中有多少憤懣,陳蘭霜都只能像旁人一樣承下了皇後的賞賜與關懷,隨即像沒事人一樣回到自己的位置。

其他人都已受了賞賜,便只剩下沈晗霜了。

但終於到沈晗霜時,皇後卻是讓她不必起身,坐著說話便好。

沈晗霜一直在猜測皇後或許會賜予自己什麽,卻不曾想,皇後提起了她與祝隱洲和離一事。

“當時你們匆忙分開,我不曾阻攔,但到底遺憾於這樁好婚事就此結束,我們家也失去了你這麽好的姑娘。”

皇後不再像對旁人那樣自稱“本宮”,她溫柔地看著沈晗霜,忽而問起:“若我再為你和太子賜婚,你可願意?”

沈晗霜沒想到皇後竟有意重新為他們賜婚。

心間那根弦繃到極致,終於還是斷了。

她正欲起身說什麽,卻感覺到一旁的祝隱洲在桌案下輕輕按住了她的手,又在她的手背上不輕不重地握了一下。

似是讓她放心。

下一瞬,沈晗霜便看見祝隱洲先她一步站了起來,側身朝不遠處的皇後說道:“母後,兒臣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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